2010/02/02

莫梭神父

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,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上帝身上。
他試著轉移話題,問我為什麼稱呼他「先生」,而非「神父」。
他這句話惹惱了我,我回答他不是我的神父,他是站在其他人那邊的。
「不,孩子」他拍拍我的肩膀說:「我是站在你這邊的,只是你的心已被蒙蔽,所以看不出這點。我會為你祈禱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,一股無名火在我體內爆發開來,我扯著喉嚨對他破口大罵,要他別為我祈禱。
我抓住他長袍的頸帶,在喜怒參半的迷亂中,將心底湧上的一股怨氣一股腦兒朝他宣洩。
他看來的確信心滿滿,對吧?
然而再多的信念也比不上一跟女人的頭髮。
他生活的方式就像在行屍走肉,甚至不能說他實實在在的活著。
我表面上看起來兩手空空,但我對自己很確定,對自己人生即將到來的死亡感到確定,比起他擁有更多的自信。
沒錯,這是我手上僅存的籌碼,可是我至少掌握了一事實,一如他掌握了我。
過去我是對的,現在我還是對的,我一直都是對的,這是我的生活方式,只要我願意,它也可以是完全另外一種。
我選擇了這樣做,而非那樣做。我沒去做某件事,卻做了另一件事,然後呢?
就像我都在等待這一刻,這個可以為我生存之道佐證的黎明,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,我很清楚為什麼,他也很清楚。
從我遙遠的未來,一般暗潮穿越尚未到來的光陰衝擊著我,流過至今我所度過的荒謬人生,洗清了過去哪些不真實的歲月裡人們為我呈現的假象。
他人之死,母親之愛,他的上帝,他人選擇的生活,他人選擇的命運,與我何干?
反正找上我的這種命運,也會找上成千上萬像他一樣自稱我兄弟的幸運兒。
所以,他明白嗎?活著的都是幸運兒,世上只有一種人。
大家遲早都要死,連他也不例外。
一個謀殺罪被告,若只是因為沒有在他母親下葬時哭泣而被處決,那又如何?

《異鄉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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